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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 暴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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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 暴怒

陸雲舒面上極力維持鎮定, 交疊於身前的手又一次控制不住地微微發顫。

趙玄珩究竟有何謀算寒影拿不準,但算著時辰,約莫到了天亮, 南疆的三萬精銳就能逼近禹城,屆時若隨趙玄珩一並入城, 禹城百姓將要迎來的是何等災難, 光是一想就讓人不寒而栗。

寒影言簡意賅地陳述了情況,陸雲舒沒有耽誤,第一時間搖醒裴應淮,準備連夜離開禹城。

裴應淮被她拽起時還處於半夢半醒中,囁嚅著問,“阿娘……這麽晚了,我們要去哪兒?”

“先隨阿娘離開這裏再說。”陸雲舒收了些值錢的東西揣在懷裏, 牽著裴應淮剛走出臥房,忽然聽到門口響起一聲巨響,似是門板被人撞破了。

一直在院外候著的寒影也顧不得陸雲舒下的禁令,跑進來順勢牽起陸雲舒的手, “跟我走,我知道一條直達北城門的密道。”

慌亂間,誰還能時刻在意男女大妨, 陸雲舒立即點頭,此時司柳與小廝阿福也被那聲巨響吵醒, 皆披了氅衣出來,陸雲舒忙招呼她們跟上。

就在幾人隨著寒影往角門奔去時,一幫身著黑色甲胄的衛軍呼啦啦湧入院中, 從四面八方包圍了幾人。

寒影被迫停下腳步,將陸雲舒與裴應淮護在身後, 迎上了從人群中緩步走出的男子。

和陸雲舒印象裏的風流公子不同,眼前的趙玄珩戰袍肅穆,玄甲明光,腰間寶劍雖未出鞘,卻隱隱泛著銳利冰冷的殺氣,隨著他每靠近一步,森然寒氣便越濃一分。

那寶劍陸雲舒見過,上一次是在裴紹行手裏,這一次,卻落在了趙玄珩手中。

看來,裴紹行敗得徹底。

眼下無人能阻止趙玄珩要做的事,陸雲舒推開寒影挺身而出,“趙世子。”

趙玄珩這才收回目光,冷冷睇了她身後的寒影一眼,“別來無恙啊,陸雲舒。”

“世子客氣了。”這還是記憶裏,趙玄珩頭一遭這般嚴肅連名帶姓地稱呼她,陸雲舒從寒影掌心裏抽回手,擠出一絲得體的微笑,“世子深夜到訪,是有什麽要緊事嗎?”

趙玄珩卻笑不出來,桃花眼閃爍著危險的光芒,“有人看見要犯進了你的宅子,此人的存在不僅危及嶺南,來日更是朝廷大患,務必斬草除根,陸姑娘不介意本世子搜上一搜吧?”

趙玄珩決心謀反,便將一切都計劃好了,他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,而裴紹行就是送上門的筏子。

“要犯?”陸雲舒眉梢微挑,輕笑了聲,“小女子可沒見到什麽要犯,至於究竟是何人看見了,世子不妨讓他再說仔細些,許是他看錯了也不一定。”

趙玄珩往前走了兩步,長劍已有出鞘之勢,強烈的壓迫感頓時彌漫到每一個人身上,“本世子再問一次,人,究竟藏在哪兒?”

陸雲舒也在他的動作間慢慢收了笑容,掩在袖中的素手絞得發青,求生本能告訴她,她要向趙玄珩屈服,或許才能有一線生機,可理智不允許她低頭。

明面上,裴紹行可是皇帝派來的人,不論趙玄珩有什麽理由,若殺了裴紹行,無異於是向朝廷宣戰。

戰爭一起,遭殃的就是百姓。

陸雲舒雖不在乎旁人生死,但她在意她的生意,亂世之中,她還如何發財?

“不管世子信與不信,人不在我這。”陸雲舒梗著脖子道。

趙玄珩呼吸瞬間凝滯,看向陸雲舒的眼眸越發幽暗,“那請陸姑娘解釋一下,你房裏的血腥味,又是從何而來。”

血腥味?

陸雲舒楞了楞。

眼看趙玄珩要往主屋裏走,她搶先一步攔住他,“趙世子,即便我已不是閨中女子,但你貿然闖入我房中,傳揚出去免不了又是一通流言蜚語。”

趙玄珩正欲說關他何事,陸雲舒便盯著他的眼睛哀求道,“這種事情,您是男子自然無所顧忌,但還請您顧及我身為女子的清譽。”

她用力掐著自己的掌心,淚水很快盈滿眼眶,當趙玄珩低眉看她時,一滴淚恰到好處地順著臉頰滑落。

當初趙玄珩能對自己施以援手,除了利用以外,或許,也是理解她身為女子的諸多難處,所有這一次,陸雲舒故意這麽說,希望他能看在往日情分上就此罷手。

趙玄珩也的確被這一滴眼淚晃了心神,但也僅是一瞬。

“你確定要攔我?”他的眼神極其冰冷,陌生得可怕,前一刻他興許還心存僥幸,但是現在,他已經能肯定,裴紹行就藏在陸雲舒房裏。

陸雲舒張開雙臂擋在他身前,纖細的身軀因為恐懼輕微震顫著。

趙玄珩氣憤交加,腰側寶劍猛地拔出,劍鋒遙指陸雲舒而去,陸雲舒也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。

間不容發之際,一柄長劍劃破空氣替陸雲舒擋下一擊,寒影幾乎是眨眼功夫就到了二人中間,高大挺拔的身子將陸雲舒牢牢護在身後。

寒影的長相與趙慎相似,第一眼就讓趙玄珩生出了錯覺,但再細看,還是能發現不同之處,“你是何人?也敢接本世子的劍。”

對上趙玄珩霸道無比的氣勢,寒影寸步未讓,“想傷她,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。”

不止趙玄珩驚訝,陸雲舒同樣不知所措,拽著寒影的衣袖,“別鬧了,就算你為我死了,我也不會記得你,滾開!”

話雖如此,趙玄珩還是很清楚陸雲舒不想這個男人死在自己劍下,便朝身後一個侍衛遞了眼神,那人負責禹城內大大小小的情報,看到陸雲舒二人,附在趙玄珩耳畔說了幾句。

趙玄珩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沈下去,忽的又笑了,笑容深處暗藏譏諷,“陸雲舒,如今隨便一個野男人你都能帶回家了,還要本世子顧及你什麽清譽?”

“趙世子,飯可以亂吃,話不能亂說。”

其實陸雲舒才不管什麽三從四德,她又沒有做貞潔烈婦的遠大理想,但前話都撂那兒了,只能義正辭嚴地往下胡謅,“我為他贖身,還他自由,他想護著我,也是人之常情。”

說完不停地給裴應淮使眼色,示意他把寒影拉走,縱然裴應淮還有許多疑問,但危機面前,還是乖乖聽從陸雲舒的話,主動去牽寒影,結果觸手卻是一片溫熱。

裴應淮心頭一跳,不可置信地擡起自己那只肉乎乎的小手,上面滿是黏稠溫熱的血液。

司柳驚呼,“血……怎麽會有血?小公子你受傷了?”

陸雲舒因著這一聲驚呼險些嚇得魂飛魄散,“怎麽回事?”她剛要過去,又被趙玄珩的劍攔住去路,只能幹著急。

裴應淮搖搖頭,看向寒影,烏黑的眸滿是覆雜之色,而寒影就這麽在他的註視下吐出一口鮮血,挺拔如松的身軀晃了晃,往地上倒去。

倒地的剎那,陸雲舒瞳孔驟然一縮。

這一次趙玄珩沒提防,讓她趁機推開跑了過去,陸雲舒從裴應淮懷裏接過寒影,“好端端的,你怎麽會……”

寒影不著痕跡地握緊了她冰冷的手。

陸雲舒一怔,就見寒影緩緩睜開了眼睛,纖長的睫毛顫動著,猶如隨時會振翅高飛的蝴蝶,清越動聽的嗓音也變得沙啞,“對不起……都怪我這一身傷,弄汙了小姐床榻,還引來如此誤會……”

在場之人無不震驚。

有人是震驚於他毫無預兆的傷勢,更有人是震驚於他方才的話,什麽叫弄汙了小姐的床榻?

寒影借著陸雲舒的支撐,踉蹌著站直了身,鷹隼般的眸直視趙玄珩,“世子,小姐房中的血腥味,是我造成的……還望您能高擡貴手,放過我家小姐,不要再糾纏了。”

他捂著胸口氣若游絲,嘴上雖是恭恭敬敬的一口一個小姐,可那看向陸雲舒的眼神著實談不上清白,暧昧之中,又有著一絲熟悉的溫柔堅定。

陸雲舒咬緊舌尖,唇齒中蔓延的血氣令她恢覆了神志,恰到好處地別開了目光,眼前不過權宜之計,便也默認了他的話沒有辯解。

反正清譽什麽的,和命相比不值一提。

“他上了你的榻?”趙玄珩半張臉隱匿於夜色中,同樣註視著陸雲舒,眸色深沈近墨,“……我竟不知,你是這樣的人。”

去柳眠閣花天酒地為一個伶人贖身便罷,竟還把人往榻上帶,她是饑不擇食了嗎!

趙玄珩越想越是怒火中燒,本就極具攻擊性的美艷臉龐逐漸扭曲,終是掉轉了劍鋒,指向寒影,一劍刺了過去。

陸雲舒不自覺地來到了寒影身前,下意識抱住了他的肩頭,企圖同後背替他擋下。

這一切對年幼的裴應淮來說,亦是不小的沖擊,也拼了命地跑過去。

趙玄珩似乎氣瘋了,也沒註意到撲過來的人是陸雲舒,劍氣沒有絲毫凝滯刺了過去,只聽噗呲一聲悶響,有鮮血順著劍身緩緩流淌而下。

陸雲舒忽然感到身子一涼,臉上卻有什麽溫熱的東西劃過,“寒影……”

她顫著聲,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男人。

寒影面上的血色急速流逝,他卻好像感受不到疼痛般,大手輕捧著陸雲舒的臉頰,就連拭淚的動作,都透著熟悉的感覺。

就在千鈞一發之際,他轉過身將陸雲舒及裴應淮一並護在胸前,利劍就這麽刺穿了他的肩胛,鮮血止不住地往外流。

陸雲舒稍側過身,右手自寒影腋下穿過,就這麽赤手握住劍身,阻止趙玄珩再近一步。

看著她為一個伶人落淚,趙玄珩眼裏閃著無法遏制的怒火,可他終究不忍傷了她,狠狠地拔出劍身,“陸雲舒……你真令人失望。”

他不喜歡陸雲舒的優柔寡斷,不僅對裴紹行仁慈,甚至,還為一個尚且算不上男人的伶人豁出性命,愚蠢至極!

他控制住胸腔翻湧的暴怒,恢覆了一開始的鎮定,他沒忘了此行正事,手微擡,朝主屋的方向點了一下,後頭幾個衛軍快步跑了過去。

勢不可挽,陸雲舒哪裏還管得了屋裏的人。

她已經盡力,裴紹行是死是活,看天意了。

裴應淮站在她身後,眼睜睜看著趙玄珩的衛軍破門而入,突然就意識到大事不妙,悄悄跟了上去。

陸雲舒抹去臉上的淚痕,吩咐司柳先帶寒影去醫館,又趕忙跟上了裴應淮,搶在趙玄珩轉身前把孩子抱了回來。

此時趙玄珩已經到了門前,將屋內的情況一覽無餘,聽到細碎的腳步聲靠近,慢慢轉過了頭。

“孩子是無辜的。”陸雲舒抱著孩子後退幾步,與眼前之人拉開距離。

趙玄珩冷笑,“怕我傷了裴紹行的孩子?”

陸雲舒不懂他為何突然翻臉不認人對自己充滿敵意,沈默著沒有再說話,只是眼睛始終警惕地盯著他,默默往後退去。

她不確定趙玄珩是否看到了屋裏的裴紹行,又是否會以此拿她問罪。

正當陸雲舒的心臟都快提到嗓子眼時,闖入屋中的衛軍撤了出來,除了一塊帶血的碎布,一無所獲。

趙玄珩用兩指夾起碎布,那是屬於裏衣的一角,單憑這個不足以確認此物是否屬於裴紹行。

他又放在鼻端下輕輕嗅了一下,桃花眼中殺機一閃而過。

陸雲舒抱著孩子,在這壓迫之下幾乎要喘不過氣。

趙玄珩掃了眾人一眼,面無表情領著人準備離開,經過陸雲舒身邊,又駐足停下,“這一次他逃了,本世子不與你追究,但若再有下次,我一定……親手殺了你。”

他刻意壓低聲音,裴應淮自然將他說的每一字都聽了進去,藏在袖中的匕首亮出,作勢要沖過去拼命,被陸雲舒按下。

趙玄珩又豈會將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放在眼裏,睨了一眼,“他心脈重傷,跑不遠的,南北城門通通戒嚴,一只蒼蠅都不準放出去,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本世子找出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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